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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集啊第61章 褪色的邮戳

褪色的邮戳 陈阿婆总在午后三点准时打开信箱。

铁皮信箱在楼道拐角锈出斑驳的红像块被遗忘的胭脂。

她戴着老花镜指尖抚过信箱内侧的蛛网取出今天的广告单页——超市打折的彩页旅行社的海岛宣传还有印着“拆迁通知”的白色信封。

“又是这个。

”她嘟囔着把通知塞进蓝布挎包。

三层小楼的木楼梯被踩得吱呀响二楼的林医生探出头:“阿婆今天还等信啊?” “等。

”陈阿婆扬了扬手里的空信封“我家老顾说退休就回来看槐花。

” 林医生叹了口气。

整栋楼的人都知道顾老先生十年前在南洋病逝临终前托人带回来的信里说要把骨灰撒在老宅后院的槐树下。

可陈阿婆总说那封信是邮局送错了她的老顾只是记性不好忘了寄信的日子。

后院的槐树今年结了满枝白花。

陈阿婆搬来竹凳坐在树下阳光透过叶隙在她银白的发间跳跃。

她忽然想起1958年的春天顾先生背着帆布包站在槐树下蓝布衫的袖口沾着粉笔灰。

“我去南洋教汉语”他把一枚刻着槐花的木牌塞进她手里“等这树长到屋顶高我就回来。

” 那时的槐树才到窗台。

陈阿婆每天给它浇水看着树干上的年轮一圈圈变密。

后来邮差隔三差五送来书信信封上盖着陌生的邮戳:吉隆坡、槟城、新加坡。

顾先生的字迹从遒劲变得潦草最后一封信里夹着片干枯的凤凰花瓣。

“这边的凤凰花红得像火”他写道“可我总想起咱家的槐花甜得能酿蜜。

” 陈阿婆把那些信都收在樟木箱里垫着防潮的油纸。

去年梅雨季节箱子底下的信洇了水蓝色的字迹晕成模糊的云。

她蹲在地上一张张抚平忽然发现最底下压着个没贴邮票的信封收信人是她寄信地址是本地邮局。

拆开时掉出半片槐树叶叶脉在信纸上印出浅绿的纹。

“阿英我在邮局门口的槐树下等你。

”字迹是老顾的可邮戳日期是昨天。

从那天起她每天都去邮局。

穿藏青色制服的姑娘认得她了每次都笑着递上一杯凉茶:“阿婆今天还没您的信呢。

” 这天傍晚陈阿婆又坐在邮局门口的石墩上。

卖冰棍的老张推着车经过:“阿婆回去吧要下雨了。

” 乌云在天边堆成灰黑色风卷着槐花瓣打旋。

她忽然看见街对面的公交站台有个穿蓝布衫的老人正朝她挥手手里举着枚木牌上面刻着小小的槐花。

“老顾!”她站起身挎包掉在地上拆迁通知飘出来被风吹向马路中央。

汽车鸣笛声刺破雨幕。

陈阿婆眨了眨眼站台空荡荡的只有路灯在雨里晕出黄圈。

穿制服的姑娘跑出来给她撑伞:“阿婆您看这是今天刚到的国际邮件。

” 牛皮纸信封上盖着陌生的邮戳寄信人是顾晓棠。

陈阿婆的手抖起来拆开看见张彩色照片:异国的墓园里一棵槐树正开得热闹树下的墓碑刻着两个名字。

“外婆”信里的字迹娟秀“外公临终前说他把对您的思念都种进了这棵从老家带去的槐树苗里。

” 雨点打在照片上洇开一小片水渍。

陈阿婆忽然笑了摸出那枚刻着槐花的木牌轻轻贴在照片上。

远处传来挖土机的轰鸣老宅的方向扬起漫天尘土她知道那棵等了半个世纪的槐树终于要和远方的同伴重逢了。

雨停时邮局的时钟敲了七下。

陈阿婆把信放进挎包慢慢往回走。

月光落在她银白的发上像撒了一把槐花的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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