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党清流之间的第三种活法第266章 门户之见
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裕王府书房将《贞观政要》的书页映得金黄。
高拱合上手中书卷花白胡须随着满意的微笑轻轻颤动。
殿下今日对'任贤能'一章的见解令老臣甚感欣慰。
高拱的声音浑厚有力眼中闪烁着罕见的喜悦光芒为君者能辨忠奸、识贤愚实乃社稷之福。
裕王朱载坖端坐在紫檀木案后眉宇间已隐约可见帝王威仪。
他指尖轻抚书页边缘声音温和却不失坚定:高师傅教导有方。
本王近来常思若他日...当以唐太宗为镜亲贤臣远小人。
高拱闻言胸口涌起一股热流。
作为裕王讲师多年他亲眼见证这位皇子从懵懂少年逐渐展现出明君潜质。
尤其是近半年来裕王对时政的关注与日俱增每每能提出切中要害的见解。
殿下能有此心实乃万民之幸。
高拱郑重拱手官袍袖口在案几上扫出轻微的沙沙声老臣斗胆再进一言——所谓贤臣不在其言而在其行;不在其名而在其实。
裕王若有所思地点头正要开口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府长史在门外恭敬禀报:殿下徐阁老来访。
高拱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他与徐阶虽同属清流近来却因陈恪之事颇有分歧。
快请。
裕王整理衣冠起身他看向高拱轻声道:高师傅徐阁老来得正好本王也有些问题想请教。
高拱暗自叹息知道裕王已非昔日懵懂王爷对朝堂暗流必有所觉。
他起身随裕王向正厅走去官靴踏在青砖上的声响格外沉闷。
正厅内徐阶正与张居正低声交谈。
见裕王到来二人立刻起身行礼。
徐阶身着靛青仙鹤补服慈眉善目的面容上看不出半分急切;张居正则一袭素色官袍面容沉静如水。
老臣冒昧打扰还望殿下恕罪。
徐阶声音温和如三月春风向裕王深深一揖实在是读到《政要》中一段百思不得其解特来向肃卿请教。
裕王微笑摆手:徐师傅言重了。
本王正与高师傅讨论此书阁老来得正好。
他示意众人入座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不知是哪段让阁老困惑? 徐阶从袖中取出一册《贞观政要》翻至标记处:魏征谏太宗云'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老臣愚钝不知这'偏信'二字是指偏信哪类人? 魏征所言当指偏信谗谗佞之臣。
高拱声音浑厚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若有人实心用事即便非我同党亦当以国士待之。
厅内气氛骤然微妙起来。
张居正垂眸盯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嘴角几不可察地绷紧;徐阶则捋须微笑眼中闪烁着若有所思的光芒。
裕王将一切尽收眼底年轻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了然。
他轻啜一口茶突然开口:高师傅此言让本王想起陈师。
陈师虽无派却实心用事苏州一战更是立下大功。
高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他正欲接话张居正却突然抬头:殿下明鉴陈子恒既非我辈又深得帝心恐难为我所用。
叔大此言差矣。
高拱声音陡然提高花白胡须微微颤动为国举贤岂能囿于门户之见?陈子恒整顿漕运、练兵御倭哪一件不是利国利民?若因非我同党便百般阻挠如此行事与严党何异? 张居正面色不变只是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划过:高公误会了在下非是要阻挠陈子恒只是担心他锋芒太露反为严党所趁。
徐阶适时轻咳一声打断二人争执:二位所言皆有道理。
他转向高拱眼中精光闪烁肃卿如今聂尚书致仕兵部尚书空置叔大资历尚浅万不可让人钻了空子。
高拱胸口剧烈起伏徐阶此言再明白不过兵部尚书之位若落入严党之手清流将再难翻身。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对张居正手段的不满拱手道:徐阁老我懂了。
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裕王的目光在三位重臣之间游移脸上浮现出的深思神情。
窗外秋风拂过庭院卷起几片早落的梧桐叶发出沙沙声响。
叔大有何高见?徐阶突然转向张居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近来你在兵部多有布置想必已有应对之策。
张居正缓缓抬头目光古井无波:与其让我们与子恒斗不如让子恒去捅另一个马蜂窝... 话音未落高拱已眉头紧锁。
他太清楚张居正言下之意——借陈恪之手打击严党与宦官无论成败清流都可坐收渔利。
这种权术手段与他坚持的清流正道相去甚远。
徐阶却捋须微笑:叔大此言倒让老夫想起一句古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张居正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神色。
高拱看着二人默契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他转头望向窗外秋日的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他此刻阴郁的心绪。
裕王将一切尽收眼底突然轻声道:本王记得陈师曾言'为臣者当如透明琉璃事无不可对君言'。
诸位师傅皆为国之栋梁还望以国事为重同心协力。
年轻的王爷声音不大却让厅内三人同时一震。
徐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如常;高拱则面露欣慰;张居正深深看了裕王一眼若有所思。
殿下教诲老臣谨记。
徐阶率先起身行礼声音中带着几分真切的感慨天色不早老臣告退。
高拱与张居正也随之起身。
三人向裕王行礼告退背影在秋阳下拉出三道长短不一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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