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党清流之间的第三种活法第582章 官办船厂
嘉靖三十七年二月上海浦。
元宵佳节的狂欢余韵犹在空气中弥漫街市上摩肩接踵的人流并未随着节日的结束而散去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各色口音交汇南腔北调裹挟着对财富的渴望与新奇的探求充盈于新铺就的青石街道之间。
临时搭建的“海天讲堂”内连日来皆是座无虚席。
钱德洪与王畿两位心学泰斗的轮番讲学已不仅是一场学术盛宴更成了汇聚江南文气的磁石。
士子们屏息凝神聆听着“心体无滞”、“知行合一”的微言大义偶尔爆发出恍然般的低叹或激烈的辩论声。
讲堂外亦围满了未能入内的旁听者翘首以盼仿佛能沾得一丝文运。
陈恪偶尔会现身讲堂一袭半旧青衫悄然坐于后排角落并不言语只是静静听着。
有时被眼尖的士子发现引来一阵骚动和恭敬的行礼他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目光沉静很快便又悄然离去。
他深知此间的风雅盛事有钱、王二老坐镇已无需他过多置喙。
他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与支持足矣。
真正的暗流涌动在那些不显山露水的角落。
几日来港口内悄然多了许多陌生面孔。
他们衣着看似普通举止却透着难以掩饰的精干与警惕三五成群默然巡视于码头、街市、乃至各主要建筑的周遭。
其行止气度绝非寻常家丁护院更似久经行伍、令行禁止的精锐官兵。
阿大早已将此事禀报陈恪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伯爷近日港内多了不少硬茬子看路数像是京营或是边镇出来的好手不像江南这些卫所的老爷兵。
属下暗中查探过几拨口风极紧只说是随家主前来游历护卫安全。
” 陈恪立于签押房窗前望着楼下街景中几个看似随意站立、实则卡住所有要害位置的陌生身影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缓缓舒展。
“不必深究更不必阻拦。
”他声音平淡“来的都是客。
既是护卫便由得他们去。
传话下去让市舶司的巡检收敛些非有滋事斗殴不必上前盘问。
他们要看便让他们看个够。
” 他心中了然。
上海港闹出这般大动静岂能不引来各方窥探? 京城里的王爷公侯、勋贵巨头乃至各地镇守的实权人物派出手下心腹精锐以“游历”、“经商”为名前来实地察看这传闻中的“聚宝盆”再正常不过。
他们不欲声张他亦乐得装糊涂。
这无声的观察本身便是一种变相的认可与压力。
只要不明着破坏规矩些许窥探无伤大雅甚至…若能借他们之口将上海港的真实景象传回其主人耳中或许还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机遇。
他的注意力早已被另一桩更实在的事情所占据。
总督衙门户房内算盘声日夜不绝如同欢快的急雨几乎未曾停歇。
新任的市舶司税课大使一位原苏州府的老钱谷师爷如今眼睛熬得通红嘴角却几乎咧到了耳根捧着一叠厚厚的账册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地向陈恪禀报: “伯爷!大喜!仅正月十五至二月朔这半月间港区内各类商税、特许费、摊位租赁金、乃至官仓栈租合计入库现银已逾八万两!这还不算各商家预缴的保证金和船引仓单的后续款项!照此势头单月税收突破十五万两指日可待啊!” 老吏的手微微颤抖他经手钱粮一辈子何曾见过如此汹涌而来的真金白银?这已非涓涓细流而是奔腾的江河! 陈恪接过账册指尖拂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神色依旧平静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亮光如同暗夜中划过的流星。
不同于以往抄家罚没或摊派认购那般带着煞气的横财如今这每日涌入库房的是持续不断、根基扎实的税银。
是港口自身造血机能开始蓬勃运转的明证!是商业活动繁荣到一定程度后自然而然产生的财富洪流! 这意义截然不同。
港区之内一种奇妙的共生循环正在加速形成。
清晨来自松江、苏州乃至更远湖州乡间的菜农果贩赶着骡车舟船将沾着晨露的新鲜瓜果蔬菜运抵港区新设的官办集市旋即被各酒楼饭馆、乃至大户人家的采买一抢而空。
午间近海捕捞归来的渔船刚靠上简易渔码头满舱活蹦乱跳的鱼虾蟹鳖便被等候多时的鱼贩们竞价买走迅速分流至各家食肆烹成一道道时鲜端上食客的餐桌。
更有那脑筋活络之人敏锐地嗅到了其中商机。
不过寥寥数日几支打着各种旗号的小型骡马队和货船队便悄然出现专司往来苏松与上海浦之间承运各类急需货物收取不菲的运费——原始的物流行业竟在这片热土上自发地萌芽了。
这一切陈恪皆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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