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厌胜劫第374章 金瓯无缺时2008年6月27日
六月底的北京城早已热得没有半分余地。
白杨树的阔叶沉重地垂着沾了灰似的蔫蔫地卷了边。
燥热的空气凝滞不动裹挟着漫天飞扬的柳絮扑在陈长川教授布满红丝的眼镜片上。
他刚从汶川回来不过两天。
手指拂过崭新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调出的是一张触目惊心的遥感地图——本应是层叠山峦、蜿蜒河流的川西北此刻呈现出一片被巨大而混乱的灰白色泥浆覆盖的狰狞地貌像大地被一只暴虐巨兽狠狠撕裂、揉碎又被粗暴地倾倒回来。
那大片丑陋的灰白疤痕之下藏着他几天前踩过的温热泥土和哭过的断壁残垣。
他微微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屏幕一角一行蓝色的宋体字小字跳入视野:“2008.6.27国家地理信息中心数字汶川工程启动会”。
会议厅不大弥漫着空调奋力运转的嗡嗡声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热胶气味吊扇疲惫地搅动着几片蔫蔫的绿萝叶子。
几个年轻的工程师在角落低声交谈其中一个手里还无意识地捻着一小片揉皱的报纸——露出的版面上能看到奥巴马初选获胜的显眼标题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事。
“……这是我们的第一步基于卫星和航空影像”主持会议的地信中心主任孙正明沉声说道声音里透着持续熬夜的沙哑他指尖划过屏幕“重建整个震区的立体三维底图。
精度争取米级。
” 厅里一时静默无声。
窗外车水马龙的喧嚣隔着玻璃涌进来更衬得室内空气的沉凝。
这份沉凝压在他们肩上那是破碎山河的重量。
陈长川看见年轻点的工程师额角细微的汗珠悄悄沁了出来。
那图纸承载的未来重逾千钧。
“下一步老杨”孙正明转向角落里一个沉默的身影“就拜托你了。
” 被唤作“老杨”的老人抬起头饱经风霜的脸像一张粗砺的羊皮纸。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那片灰白色区域的边缘——那里高山余脉尚存一线苍翠的模糊轮廓。
他是杨万春一个名字快要遗失在岁月里的北川羌笛匠人也是最后一个能吹奏完整《萨朗》古调的传人。
此刻他被赋予了在地图上圈点勾画的任务:老寨寨门坍塌的石柱年节歌舞的火塘遗址埋着老辈人故事的崖壁画石窟……这些无形流淌着千年血脉的印记是AI无法识别的灵魂密码。
粗糙如砂纸的手指捏着一支细密的绘图笔在发光的屏幕上方悬停着。
他用指尖笨拙地在屏幕上划着圈一个点、又一个点。
汗水沿着他深如沟壑的皱纹慢慢流下来浑浊的目光似乎穿破了屏幕上的等高线和色块深深跌落回那个在震波里崩塌的故园街巷。
他嘴唇嗫嚅着极微弱的声音只有近旁的陈长川能捕捉到几个模糊的音节:“……娃儿们跳锅庄的那个坝子……是这儿……寨后那口老泉还在不……”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隅国家遥感中心的某间实验室里时间被庞大的数据流无声分解、重塑化为屏幕上的图景。
空调全力运转着但机器散发出的热量依然固执地充斥其间低低的机器蜂鸣是这里唯一的背景音。
巨大的屏幕上像素点正经历一场微观的创世。
无数细小光点雨点般洒落、旋转、凝聚又不断裂开重组……隐隐约约的一个飞檐翘角一根木质廊柱的弧度一截青石板路的肌理如同被一双无形巨手耐心地捏塑着开始在混沌中艰难地生长、成形、拼接。
那是李念墨带领的数字孪生小组正在运行的AI复原模型——他们的终极目标是重建一个虚拟的北川老街那里曾凝固着老杨所有的记忆和呼吸。
“数据灌进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抑制不住兴奋地叫道。
那是小组成员周桐黑眼圈浓重眼珠却亮得惊人。
屏幕角落数据流窗口的数字瞬间瀑布般疯狂下坠。
新的数据注入屏幕中那条正在艰难凝聚的青石板路如同被雨后的阳光突然照亮瞬间变得清晰鲜活起来。
那些石板的每一道细微起伏、每一条年深月久的磨痕、甚至偶尔一块镶嵌其中的不同色砾石都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精度在虚拟空间悄然浮现无声诉说着漫长岁月里承受过多少人迹的温度与光阴的重量。
“对就是这感觉……”李念墨几乎屏住了呼吸手指无意识地撑在桌沿微微发抖。
他身旁一个年轻的组员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似有微光闪动声音竟带上了哽咽:“李老师你看那块石头……我家以前……我爷爷就常坐在上面……” 实验室靠墙的老旧电视机屏幕上闪跳着雪花音量开得极低但里面传来的低沉男中音新闻播报还是固执地穿透了低沉的机器噪音断断续续飘进来:“……最新消息……格鲁吉亚……俄罗斯部队……撤离计划……南奥塞梯冲突……” 遥远异国的军事角力在此时此地遥远得如同宇宙背景杂音被这间屋子里所有人自动过滤得干干净净。
他们眼里只有那条在数码空间中“活”过来的老街。
角落里一个伏案核对数据的姑娘下意识地用冰冷的指尖摩挲了一下自己暖热的胳膊像是要确证此身仍在人间而不是掉进了那条虚幻又真实的数字老巷。
真实与虚拟在此刻交织缠绕一种奇异的失重感与慰藉感无声地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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