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廊吹得凤栖殿檐角铜铃轻响如鬼语低喃。
沈青梧盘坐在地骨灯置于膝前指尖血痕未干一缕暗红顺着灯壁蜿蜒而下映着幽光竟如活蛇游走。
她凝神静气指锋划过符线每一笔都割在皮肉之上以血为墨以痛为引。
巡罪图谱渐渐成形——四道残影浮于灯焰之中:一缕香雾袅袅升腾一线银光织影成纹一道墨迹扭曲蠕动最后一团火光却始终黯淡仿佛被什么力量刻意遮蔽。
“香奴、影绣、墨刑……还有你烬兵。
”她低声呢喃嗓音沙哑如经风雪“你们散作宫中尘埃以为藏得够深?可你们忘了我本就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人。
” 她闭眼感知蔓延如网。
香奴的气息最易捕捉——安神香每日燃于各宫案头专挑心志不坚者下手。
那香气看似宁神实则将人思绪浸入迷雾诱其写下自诬之词再借魂怨反哺自身。
她曾在冷宫见过一名小主一夜疯癫咬舌自尽临死前口中反复念着“我有罪”却连自己犯了何罪都说不清。
影绣更阴毒。
它寄于皇后寝宫的帷帐银线之中那些西域进贡的织金丝线原是帝王赐予宠妃的象征如今却成了操控梦境的刑具。
它编织幻象让观者见所不见信所不信。
昨夜她便察觉一名御史之女梦中惊醒哭喊着说自己亲眼看见沈青梧在御前蛊惑君心行巫蛊之事。
至于墨刑早已潜伏在权力最核心之处——御前朱批。
每一道奏折上的红字皆可能被悄然篡改。
一字之差便可定人生死。
她甚至怀疑前几日被贬出京的户部侍郎正是因批语中多了一笔“贪墨属实”而那笔迹根本不是皇帝亲书。
唯有烬兵的骨灯残火毫无踪迹。
她冷笑:“他们在等我点燃最后一盏灯。
” 于是她开始设局。
三日后偏殿传来消息:才人沈氏咳血晕厥气息微弱太医束手无策。
消息传开不过半日一名熏香婢女便悄然潜入凤栖殿动作熟练地更换香炉中的香料。
那香色泽灰白隐隐泛青正是掺了香奴残念的“安神引”。
沈青梧躺在榻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仿佛真的命悬一线。
直到那婢女转身欲走她骤然睁眼。
金钗划破指尖鲜血滴落香炉瞬间蒸腾起一股黑烟。
她低喝一声:“代罪冥途——开!” 刹那间天地失声。
百名枉死者之怨如潮水倒灌涌入她的识海。
剧痛如刀剜骨眼前闪回前世山野——尸横遍野乌鸦啄眼她跪在尸堆中签下契约地府判官的声音冰冷如铁:“汝承万罪换一线生机然每代一罪必失一段记忆直至忘却己身。
” 她咬牙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浸透里衣。
“这一笔”她嘶吼声若裂帛“我替他们烧了!” 轰——! 香炉炸裂烈焰冲天黑烟惨叫着溃散化作点点灰烬飘落。
那婢女瘫倒在地七窍流血已成痴傻。
当夜她裹着黑袍潜入皇后寝宫。
月光透过纱帐照见银线微光流转织出一幅幅虚妄画面——她自己跪在御前唇边带血手中握着扎满银针的布偶耳边响起低语:“沈青梧蛊惑圣心诅咒龙体……” 她冷笑割腕洒血以血丝缠绕金钗猛地刺入帐角。
“赦”字印记骤然发烫金光暴涨! 幻境反噬银线崩断一道扭曲人影自帷帐中挣出嘶声尖啸:“你毁我织网我也要毁你记忆!” 银线如毒蛇扑向她双目欲挖其神识。
但她早有准备。
“赦”字金光如盾挡下致命一击。
她盯着那残念声音冷得像冰:“你们用线困人可曾想过线断之时才是解脱?” 金钗一挑银线尽数断裂。
残念哀鸣湮灭空中只剩一缕焦臭。
她立于空帐之下喘息未定忽觉脑中一阵钝痛——又一段记忆模糊了。
她记不清母亲的脸了。
但她没有停。
回到凤栖殿她将墨刑列为下一个目标。
然而就在她提笔欲书时窗外忽有符文波动传来极细微却带着熟悉的韵律。
是墨渊。
她闭目感应只见地底壁画深处那沉眠画师的意识微微震颤三道符文浮现: 勿信批红。
她瞳孔一缩。
与此同时紫宸殿内烛火摇曳。
萧玄策批阅奏折笔锋一顿。
一封密奏呈上内容寻常只言某宫嫔行为不端宜加惩戒。
他正欲搁笔目光却落在批红处——朱砂写就的“依议”二字之间竟缓缓浮现出三个小字: 诛沈氏。
他神色不动指尖却微微收紧。
片刻后他淡淡道:“此折无甚要紧送至冷宫封存吧。
” 宦官领命退下。
而在西阁暗影中影七收起密信筒望向凤栖殿方向眼神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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